問題：諸葛果（寫於2011/10/21 ）
有看過maltz的小說或是玩過姜維傳的朋友，對「諸葛果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。網路上的資料提到「諸葛果」，大概都會引清代張澍《諸葛忠武侯文集》故事卷一。
張澍則是引南宋魏了翁《鶴山集》〈朝真觀記〉：「出少城西北，為朝真觀，觀中左列有聖母仙師乘煙葛女之祠。故老相傳，武侯有女，於宅中乘雲輕舉。」
張澍加了個按語：「忠武侯女名果，見《仙鑒》，以其奉事禳斗之法，後必證仙果，故名曰果也。鶴山非妄語者，乘雲上升，未可以為誕矣。」
《鶴山集》〈朝真觀記〉裡的確有類似的句子，那麼「諸葛亮之女昇天」至少是個有記載的傳說。但是「果」之名是從何而來？
本以為《仙鑒》指的是元代趙道一的《歷世真仙體道通鑑》，但是在裡頭找不到相關的記載。亦不見於《歷世真仙體道通鑑續編》、《歷世真仙體道通鑑後集》。
《歷世真仙體道通鑑後集》記載的是一些女仙人的故事，裡頭有個「諸葛氏」，但是不像是「諸葛亮之女」，也沒提到「果」之名。
它說：「九華山樵者婦諸葛氏，感時疾數日起，白舅姑曰：新婦不惟疾平，復且得仙矣。俄出門，乘空而去。又數日，復降云：天上樓觀，皆碧玉琢成窗戶。悉以珠玉綴蛟絲帳幔，五色相照，仙女行明中，然不死之香，我今暫來相看。俄有五色車駕，雙龍力士御之，女童為從。婦乘之，冉冉而去。」
後來我找到不同版本的《諸葛忠武侯文集》，它說：「忠武侯女名果，見《集仙錄》。」《集仙錄》？指的是唐代杜光庭的《墉城集仙錄》嗎？但是在裡頭我也沒有找到相關記載。(《仙鑒》的寫作有參考《集仙錄》就是了。)
嗯…有可能只是在下眼拙，看漏了史料(仙人傳記令在下看得頭昏眼光)，也有可能只是張澍不小心寫錯了出處。
另外，張澍在故事卷二講諸葛亮上武當山學藝的事，也是引《仙鑒》，在另一版本張澍則是引杜光庭《仙傳拾遺》。但是就跟「諸葛果」之名一樣，我也找不到是在《仙鑒》或是《仙傳拾遺》的哪裡。(《仙傳拾遺》本身已佚，我是看嚴一萍輯的。據嚴的說法，《仙傳拾遺》部分有被收入《仙鑒》)
我不是很在意諸葛亮上山這件事啦。諸葛亮之女是不是名為「果」好像也不是什麼大問題。只是覺得有點困惑而已，連續兩個地方找不到更原始的史料。
補個時間軸好了：
三國時代諸葛亮以及他的女兒(如果真有其人)。
唐代杜光庭《墉城集仙錄》、《仙傳拾遺》(已佚)。
南宋魏了翁《鶴山集》〈朝真觀記〉(提及諸葛之女昇天的傳說)。
元代趙道一《仙鑒》等三部。
清代張澍輯《諸葛忠武侯文集》(提及諸葛之女名果)。
民國嚴一萍輯《仙傳拾遺》。
maltz大的《影丞相》(網路圖文小說)。
ratchet的《姜維傳》(電動，聽說裡頭的諸葛果具有某種屬性，但我沒玩過。)
--
再探諸葛果（寫於2012/11/19 ）
近日於百度百科的諸葛果條目找到一則資料，徐道《歷代神仙通鑒》卷十第六節：
孔明深慨，呼三子一女出拜。[諸葛]均曰：「三兄分仕三國，吾宗當興。」孔明蹙額曰：「安不忘危，《易》之知幾乎？聞[諸葛]恪侄剛躁，非保家子弟；[諸葛]誕固執寡謀，亦非令終者；我受付託之重，以身許國。此女愛未字人，常教以禳斗之法。彼即奉事不懈，後必證仙果，故名曰『果』。」
我先發現，《歷代神仙通鑒》，又名《神仙鑑》！我找來廣文出版的《神仙鑑》，解開了我之前的部分疑惑。張澍所說的《仙鑑》，極可能就是《神仙鑑》，也就是《歷代神仙通鑒》！理由如下：第一，張澍云：「以其奉事禳斗之法，後必證仙果，故名曰果也」，這與《歷代神仙通鑒》的上述引文是相同的。再者，張澍引《仙鑒》來說諸葛亮上武當山學藝的事，而《歷代神仙通鑒》卷十第三節也有此事，且文字大抵相同。
但是同時我也產生新疑惑。《歷代神仙通鑒》的風格介於道家傳記與演義小說之間，作者試圖將原本一篇篇相對獨立的道家傳記串起來，形成一串故事。現代的出版者，並沒有將其視為道家經典，而是以《歷代神仙演義》、《中國神仙大演義》之類的書名出版，視其為演義小說。雖然在張澍的時代，當時的出版者未必視其為演義小說，然而以張澍的學養，應該不至於視其為史料。還是說，張澍在諸葛亮家人的著墨上，的確缺乏史家應有的嚴謹？
再補一個前人的研究，張崇琛著《武侯鼎蜀：諸葛亮世家》，便質疑過張澍筆下的諸葛亮之弟諸葛均、諸葛亮之女諸葛果、諸葛亮第三子諸葛質、諸葛質之子諸葛懷的紀錄是有問題的。針對諸葛質與諸葛懷的質疑，張崇琛已經提了不少的歷史上的理由。諸葛均與諸葛果的部分就著墨較少；我猜想，似乎是因為張崇琛並沒有去考察《仙鑒》一書究竟為何。就我的觀察，張澍對於諸葛均與諸葛果的描述，可以在《歷代神仙通鑒》第六節、第三節找到。這點並不表示，張澍引用了具有權威的史料；但是至少表示，我們對於張澍使用資料的情況，多了一點點的認識：張澍可能在這方面並非嚴謹地使用資料。
我曾經想過一種為張澍平反的方式。我手上的中華書局的《諸葛亮集》云，諸葛果之事與諸葛亮上武當山學藝之事出於《仙鑒》，但是另一不明版本云，前事引《集仙錄》，後事引《仙傳拾遺》。有沒有可能，中華書局的版本是校者改過的，原始的張澍是引《集仙錄》、《仙傳拾遺》這兩本書（而且還是我們現在已失傳的《集仙錄》、《仙傳拾遺》的版本）？在這個猜測中，張澍並未引過《仙鑒》，也就是並未引過《歷代神仙通鑒》。那，張澍的《諸葛忠武侯文集》與徐道的《歷代神仙通鑒》的種種相似之處由何而來？有沒有可能，張澍與徐道曾經同樣見過某些原始資料，然後把該原始資料納入了自己的著作之中？
要回答上述問題，需要考察張澍著作的不同版本，也需要考察《歷代神仙通鑒》的文體與成書過程。這些目前我都還沒有找到相關研究成果，也無力去自行完成。只好暫且擱下。
最後，日前有朋友提供我一個研究諸葛果議題的想法：去觀察三國時代的人是否會取名為果（尤其是女性），或者仙人是否有人以果為名。前者至少需要查閱《三國人名錄》一書，工程浩大，尚未能及。後者，仙人名有果字者，出乎意外地比我想像少。目前我只有找到「張果老」、「王果」。這樣似乎還不能給出進一步的說明。
重新更新時間軸好了（有*者）：
三國時代諸葛亮以及他的女兒(如果真有其人)。
唐代杜光庭《墉城集仙錄》、《仙傳拾遺》(已佚)。
南宋魏了翁《鶴山集》〈朝真觀記〉(提及諸葛之女昇天的傳說)。
元代趙道一《仙鑒》等三部。
*明代徐道《歷代神仙通鑒》(又名《神仙鑑》、《歷代神仙演義》、《中國神仙大演義》)
清代張澍輯《諸葛忠武侯文集》(提及諸葛之女名果)。
民國嚴一萍輯《仙傳拾遺》。
maltz大的《影丞相》(網路圖文小說)。
*ratchet的《姜維傳》(電動，最新版本為1.1修正檔，2012/5/8 發布)（順便廣告一下）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